第11章-《极品阴阳师》


    第(1/3)页

    逃也似的蹿回偌昔阁,一脚踹开大门,偌然正在桌子边盯着碗发呆。他抬头瞧见我,立刻开始埋怨:“梓昔你这是什么蛋啊,我煮了它两刻钟了,还是剥不开它的壳。”

    他边说边眨巴眼睛,神情可怜得很。我伸脖子去瞄了一眼,碗里的蛋如同一颗圆润光滑的鹅卵石,静静地立着。于是坐到桌边,顺手倒出一杯茶:“这个,是吴嫂家的公鸡下的。”

    偌然一副受惊吓的模样:“凡间里的公鸡居然懂得下蛋?!”

    我道:“是不是我倒不太清楚,吴嫂是这么说的。听附近村民说,她家自从有了这颗蛋,一直倒霉。我早上刚去过她那里,只觉得有妖气,却不知道从哪儿来的,所以顺手把这颗蛋拿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样啊……”他伸出修长的手指,将蛋拿到面前认真看了看,搓一搓下巴,“简单,我用三昧真火烧一烧,不管它是什么,都该现身了。”

    那颗蛋微微动了一动。我道:“三昧真火不会把它烧死么?”

    “唔,有这个可能。”偌然歪着脑袋想了想,“玉帝以前教我们,遇到妖物要先晓之以理。如果‘以理’了之后,它还是不能‘晓’,我们就可以说它冥顽不灵,然后就可以用暴力了。”

    我道:“哦,那你赶紧跟它说一说大道理。”

    偌然皱着眉沉思片刻,抬头认真对那颗蛋道:“识时务为俊杰,你再不出来,本星君就要用三昧真火烧你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你这就算教诲过了?”我听着比较像威胁。

    “对啊。”他的模样又天真又无邪,“你看,我将一切道理总结为六个字,也诚恳地和它说了。不过它没反应,不是我的错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偌然将蛋托在手心,然后燃起橘红色的火焰,活像在烧酱油猪蹄。蛋在火中变得晶莹剔透。我瞪大眼睛看着它,右手拿着扇子,准备在它现原形逃跑时将它制住,结果它还是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偌然又加大了火势,火焰熊熊燃起,掀起一小股热浪。可烧了许久,那颗蛋还是一颗蛋。

    他颇为挫败地灭了火,将蛋放回碗里:“连三昧真火都没办法,看来只有两个可能,要么这蛋防火,要么里面的东西不怕火。”说着看向我道,“只能等它自己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连偌然都没有办法,里面的东西一定非比寻常。其实它出来或者不出来,关系不是太大,只要它别回去吴嫂家中就好。

    我跷着腿坐到一边,偌然笑盈盈地凑过来:“你还没用午饭吧。我方才出去,给你买了些好东西。”说着递来一个油纸包,“打开瞧瞧?”

    其实我已经撑得不能再撑,但这是他特意买的,我还是笑着接过来。拆开一看,香味扑鼻而来,是绿豆糕。四四方方的形状,竹叶青的颜色,看着甚是可爱,我却没有食欲。一来是因为吃得太饱,二来是因为,我自小就讨厌这种一咬就会变粉的食物,总觉得入口的是一堆泥沙。

    偌然兴致勃勃地道:“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这个,每次去找我,总是先偷吃绿豆糕。”

    他说这话时眼中染着明媚的笑意,我却有些尴尬。前世是前世,今生是今生,以前喜欢吃的东西,不代表现下也一样喜欢吃。

    犹疑片刻,我轻咳一声开口:“唔……偌然,你看清楚。我是梓笙,不是梓昔……”

    他睁着清澈的双眼看我:“我知道啊,可是在我眼中,梓笙还是梓昔,完全没有区别。”

    我想说这当中的区别其实大得很。你的脑子里,有着和梓昔的回忆;我只记得和眼前的你发生过的事,至于安若恒和梓昔,于我而言是一片空白。

    如果没有了梓昔,他还会不会看上现在的梓笙?

    我叹口气,以吃太饱为理由,将绿豆糕先搁在了一边。

    在偌昔阁无所事事了一整天,实在太过无趣。我以为踏雪和寒梅只是做做样子,没想到它们真的睡了一天。晚上我将那颗蛋留在小厅中,与偌然各自回了房间,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,总觉得床板太硬。想让偌然用仙术帮我变几张软丝被,又怕麻烦他,于是一个人偷偷从窗口溜出去,施展轻功跃上屋顶。

    从高处看,世间确实换了个模样。我从出生至今,一直身如浮萍,总是被命数耍得团团转。待在屋顶,一切都在眼下,心里会生出一种安全感。

    月是银白的月,风是细致的风,人却不是原本的人。别人都说触景伤情,我此刻心中也的确纠结得很。昀骞、偌然、苏瑾嫣、我,四个人关系错综复杂。偏生我是最中间的一个,怎么做都不对。都怪司命仙君写的破命数!

    旁边传来些微声响。我偏头看去,却是苏瑾嫣。大半夜,她会出现在这里,倒是有些稀奇。她的发型和我一模一样,鬓角挑起两绺乌发,松松地挽到脑后,用一根素白的带子束着。

    我坐起身子道:“怎么了,找我有事?”

    她的面容皎洁,笑着微微垂了头:“也不算是有事,不过闲着无聊,有些话想与人倾诉,又不晓得能找谁,只好来找你。”

    苏瑾嫣会这样,一般都是因为昀骞。我道:“唔,想说就说吧,我听着。”

    她的右手捏着一支金步摇,抬了眼看着苍穹,神情微微寂寞:“总觉得这样的日子好累。”说着看向我,明明失落,唇角却始终是弯着的,“每日总要想着借口去接近无倾,好累。”

    挖空心思去讨好一个人,别说是心上人,就算是自家娘亲,也会觉得很累。而且还不能是同一个理由,说多了会很烦人。

    我斟酌片刻,开口道:“其实我觉得也不需要太刻意,昀骞本来就很无趣,每日不是画画就是写字,偶尔出去练剑,也还是在自己府里。我千方百计拖他,他才肯出府走一走。依我说,你只需要多点把他约到外面。逛一逛也好,吃东西也好,反正别让他在府里待着。感情嘛,都是慢慢培养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她瞧了我片刻,笑道:“你倒是了解他。”

    我干笑:“贴身跟了他两个多月,怎么能不了解。”

    “唔。”她对此似乎有些兴趣,又问,“那,你们平时多数聊些什么?”

    我认真地想了想,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。一直以来,我和他说话都是因为有话要说,很少会没话找话。我道:“那要看发生什么事了。他这个人呢,话是很少,但心思却是挺好猜的。他的表情非常少,要么面瘫,要么高傲。他说的话一般都有双重意思,你大概揣摩一下,顺着话题说下去,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苏瑾嫣静静地听。我再道:“假如他不回答,一般都是话题出了问题。这种时候你可以适当地耍个宝,噎他两句。诶,我告诉你,他被噎得没话说的时候,模样非常有趣。你如果多噎几下,他就会开始反过来噎你。我记得上次我们去看花灯……咳咳,你看今日,我们一起吃饭,他就噎我噎得十分过瘾……”

    她道:“我和你性子太不相同。我无缘无故噎他,他会不会以为我鬼上身……”

    这个倒是有可能。我道:“唔,有件事忘了和你说。我记得以前有一次吃饭,赵昀骞曾经说过,你礼数太多,让他有些拘束。我觉得以后你可以放开一些,不必每天都摆着千金小姐的模样。”

    我觉得自己真他娘的有义气,为朋友两肋插刀,到了将自己心仪的人拱手送出去的地步。

    此时偌昔阁中忽然传来爆炸性的尖叫:“喵!这是什么!”

    我立刻冲下去。踏雪抱着寒梅站在房间门前,嘴唇微颤看着床铺,一颗蛋静静躺在那里。它瞧见我,立刻大声乱嚷:“小爷方才睡着,觉得有东西在肚皮下硌得慌,睁眼一看,就看到这蛋!”

    我瞧了许久,实在想不出理由,于是道:“大概是……夜风太凉……它冷了……想找地方钻……”

    它恼羞成怒地抓起蛋,往外头狠狠丢去,然后气鼓鼓地将本阴阳师扔出房间,砰地将门关上,还在里头上了锁。我耸一耸肩,看见一只大眼睛在偌然房间门后眨巴着。

    我道:“你想吓死我啊,半夜三更地在门背后吓人。”

    他一语不发地看着我,微微开了门,神情似做错事的孩子。

    方才踏雪这么大的动静,偌然居然没反应。此刻看了他的模样,我忍不住交叉双手道:“如果我没猜错,这蛋……是你放到踏雪肚皮下的?”

    偌然更委屈了:“我睡不着,于是在想,那颗蛋里的东西不肯出来,说不定是因为它享受被孵化的过程……”

    我愣了愣,片刻之后,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出来。

    回到屋顶,苏瑾嫣已经离去。鳞次栉比的竹子被月华一照,似结上一层白蒙蒙的霜。屋脊边处有一块亮晶晶的地方,凑近一看,湿了一小块,恰恰在苏瑾嫣方才坐的附近。

    我叹口气,进屋子睡觉。

    半夜凉风阴冷,迷迷糊糊地觉得有大团妖气接近偌昔阁,想睁眼看看,却发现全身上下软得厉害,眼皮都抬不起来。小厅之中传来打斗的声音,夹杂着什么动物的嘶吼,片刻之后又恢复正常,鼻尖飘来淡淡的血腥味。

    次日醒来时,我还有些恍惚。小厅的家具都是原状,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问题。那颗蛋依旧静静地在桌上,昨夜被踏雪那一扔,居然也毫发未伤。

    我唤来踏雪,问道:“昨夜这颗蛋有没有做过什么?”

    它眨眨眼道:“没有啊,寒梅一夜没睡,若是发生了什么,它肯定会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我有些狐疑:“我睡到半夜,似乎中了什么妖法,动也动得不得,脑袋也晕乎乎的。”

    踏雪白我一眼:“你是做了个梦吧,哪有别的东西进来过。”

    我看一眼旁边卧着的寒梅,它的毛依旧雪白,仰着绿莹莹的双眼看我,点头道:“确实没有别的东西进来过。”

    莫非真的是梦?那真实的压迫感总让我怀疑,可它们一本正经的模样又让我无法挑剔。我抓抓脑袋:“大概是吧。”

    蛋里的东西异常固执,死活不肯出来。寒梅盯了它一夜,它动都没动过一下。横竖摆摊也没有生意,我决定不出门了,今日一定要想办法将它给弄开。

    于是一行人围着桌子,一起沉思。

    踏雪道:“它不怕三昧真火,应该是火系的灵物,将它丢到水之中淹几个时辰试试?”

    我白它一眼:“你傻啊,我们用沸水煮了它许久,它都没反应。”

    偌然趴到桌子边戳那颗蛋,一脸正色道:“那不如拿刀子劈一劈?”

    我道:“我觉得这应该也没用,昨夜踏雪用这么大的力气将它砸到墙上,它吱都没吱一声……”

    以贵妇姿势坐在旁边的寒梅阴阴森森开口:“你说这蛋自己懂得回家,那它肯定有灵性,听得懂我们的话。我觉得有个法子,能逼它自己现身。”

    我们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它,它傲慢地一扬下巴:“将它丢到粪坑里。”

    偌然扑哧一声笑出来,寒梅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个反响,淡定道:“你想想看,假如你是这一颗蛋,有人要将你丢进粪坑。待在蛋壳里面,虽然不受粪便影响,但你总有一天是要出来的。到时候,你可以容忍自己曾经进过粪堆里么。”

    我们三个肃然摇头。我道:“那万一、万一它听不懂我们的话,又或者说,它对粪坑没有概念,那该怎么办。”

    寒梅伸一个懒腰,半搭着眼皮道:“那我们也没必要再去研究它了,一个连粪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灵物,能凶狠得到哪里去?”

    我想了想,突然觉得寒梅这一番话异常有道理,于是跃跃欲试道:“好好,就这么办!附近最臭的茅坑在何处?”

    偌然双目明亮地往外一指:“隔壁村子那个!他们全村子只有一个茅房,含量丰富!”

    我立刻拍板:“好!就那里了!”伸手准备去抓那颗蛋,它却往后退了一退。

    我再伸长手去抓,它又退了一退,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:“这个小阴阳师带着两只小猫妖在发傻就算了,连你也想这么个馊主意。”

    我激动地握住偌然的袖子:“它它它,它说话了!它终于说话了!”踏雪连忙将寒梅抱过去,站离两步。偌然皱着眉道:“听这语气,似乎是故人。还请阁下现身相见。”

    那颗蛋从躺着的状态变成立着,里面传出轻笑:“也罢,本仙君也休息够了。”

    蛋突然炸开,里面冒出一道极盛的红光,漾起白色的袅娜轻烟。一个男子悬在空中,一甩宽大的袍袖,将轻烟收在身后。他身上穿着鲜红的宽袍,衣摆是缭绕的卷云纹,如淙淙烟雾,在他脚下翻滚。

    我一向觉得红色是个非常骚包的颜色,可放在他身上,我居然只觉得有说不出的贴切。偌然身子轻轻一抖,低头躬身做了个标准的礼:“参见夙柳仙君。”

    夙柳仙君?传说中天地间的第一只凤凰,夙柳仙君?我的娘诶,我们方才在密谋将天地间最早的凤凰丢去粪坑!

    我忙不迭地抬袖拱手,声音都是抖的:“参、参见夙柳仙君。”

    夙柳微微打一个呵欠,摆摆手,高贵且悠然:“免礼免礼。”

    我继续抖着声音道:“梓、梓笙不知仙君委身蛋中,出言不逊,望仙君见谅!”

    原来夙柳在许久前曾和妖帝交手,不慎被打伤,所以才会化成蛋。附近妖物知道吴嫂家中有一颗修为深厚的蛋,所以都想去夺,致使她家相公被妖气影响。夙柳摆摆手,很大度地没有计较粪坑的事,随意地和偌然寒暄了几句,便打算回天庭。腾云前他念了一句口诀,凭空抓出一封信笺,递到我面前:“找个机会,和墨迟一起打开看看。”说罢一挥衣袖,化成一道红光,消失在天际。

    折腾许久的一颗蛋就这么轻易地走了,颇无趣。我抖抖手上的信,正要拆开,偌然淡淡看一眼踏雪和寒梅,按住我的手:“里头说不定是给我们的祝福,找个机会,我们偷偷看。”

    我只觉得自己又被调戏了一次,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脑袋。

    用过早饭之后,偌然提起很久没吃过饺子,用闪着泪花的双眼深深凝视我,表示很想吃我亲手包的。我正经地告诉他,我不太懂做那东西。他碎碎念了一句“前世你还是梓昔的时候明明是个手巧的姑娘”,被我一掌拍飞。

    不过总是吃饭,确实也有些腻了。一家人一起包饺子,应该会很有趣。我大致想了想,包饺子的材料无非是面粉、猪肉、韭菜,也不算很难,于是分了任务:偌然和我去买面粉和韭菜,踏雪和寒梅去买猪肉。
    第(1/3)页